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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也差不多是這麼冷,我和幾個我覺得很偉大的人,我們在台北的某個很像廢墟的場地準備做演出。

我晚他們一點到,我那時候是新竹的元培技術學院的學生,我讀醫學工程,上完在醫院實習的課之後我才趕過去的,我那天也看了不少開腸破肚的畫面,不過我頗習慣的。
在要到台北的車上,我的心情是興奮、緊張而又害怕的,那是我和那些很偉大的人,一起排了好久的戲,一起被那個有點變態的憤世紀俗的導演操了好久好久之後的第一次公演,不再是在校園裡,觀眾不再是那些同情票的同學和朋友,而是一堆不同年齡層的陌生人,當然,其中還有一些內行人。
我簡稱這種感覺為「很有趣」。

我要感謝我常因為書瑋跑台北嗎?我對捷運系統一點都不陌生,一下就坐著捷運到達藝文特區的那一站了,我趕快趕過去和他們會合。
在到表演場的路上時不時會看到我們表演的海報,心裡會像是被緊緊的揪住一樣,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到表演場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當然,我以外的團員都到了,阿蠻奶媽小真阿信小花雅雯,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是資深的象劇團團員,當然我也是最年輕的團員。
已經是晚上了,大家幫忙著把燈架起來,把表演用的佈景和道具都準備好,全部搞完的時候已經好晚好晚了,大家就先回家休息,我沒和他們一起,我跑去住書瑋家,和那些人住一起我會覺得壓力超大…

隔天再過去的時候就直接開始排練了,大家總是會先做自己的事,然後說說笑笑,然後不知不覺中會有人去放熱身需要的音樂,然後不知不覺之中,大家已經在排練場裡圍成一圈暖身了。
團裡沒有一套標準的暖身方式,我們有一個觀念:每個演員要了解自己的身體,要檢視自己今天的身體狀況之後,用自己的節奏和順序來進行暖身。
不過可能因為大家常被阿蠻訓練follow leader的關係,大家總是可以感受到其他場上演員的能量和節奏,然後也漸漸在調整自己暖身的節奏,最後到了暖身過了一半的時候,大家的節奏會調整在一起,那是很有趣的畫面,大家進行的動作不盡相同,但可以感覺到場上的演員們是以一個單位在動作的。
我突然感慨的想起當初我剛進入劇團的時候還很不確定自己的暖身方式,沒想到現在我已經可以很自然的和大家一起進行暖身了。
剛進劇團的時候,我還是一個排練助理,每天阿蠻總是會問我一些很難回答的問題,其中一個問題就是問我劇場裡的暖身的目的是什麼,和那些運動的暖身有什麼不一樣?我那時候還想了好久,現在我就弄懂了。
那時候我很害怕和團裡的大家說話,阿蠻就更不用說,所以我總是把他的問題記下來,然後把答案打在紙上,在正式排練前一到二個小時,只有二三個人的排練場裡,他會默默的到一張桌子前面坐下,打開檯燈,而我也默默的走到他面前坐下,把紙拿給他看,接著他就跟我討論起關於我的回答,和他的想法。
這樣子的討論進行方式其實給我很大的震憾,我在學校受的教育是老師問你話,你一定要用說的,然後快速正確的回答他。但在劇場裡不是這樣子的,我感覺到很高的自由度,我可以思考,我可以不用說的,而阿蠻他也觀察著這樣的我,也能夠用這種方式來和我做討論,現在想起來,她真像是一個見招拆招的老師父,高深莫測。
在我神遊到以前的時光的時候(我只要和他們在一起就常常會這樣),暖身已經進行到「暖聲」的部分了,聲音是我的大弱項,也是我到現在還是沒辦法搞清楚的地方。
暖聲的原則其實和暖身一樣,只是我們感受的東西從身體轉變為聲音而已,沒有樂譜的演員合聲,咬著筷子唸李清照的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這些都是訓練項目。

接下來就是在新場地的第一次排練,和象劇團排練場不一樣的空間,讓我有不一樣的感受,聲音在這個場地裡的迴音,身體和空氣的觸感,腳踩住又抽離黑膠地面的微妙感覺,都讓表演的肢體動作一點點、一點點的不一樣,但我們又會在排練過程中一點點的修正過來。
現在想起來,那段時間是我的感知最敏銳的時期,那時候自認為是一個劇場表演者的我,對空間、對情緒、對聲音、對肢體的感受都相當敏感,反觀現在在電腦前面打字的我,反而變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空虛大學生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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